在最久远的年代两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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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已逝者

    我来到这个世界时，爷爷奶奶已不在人世了。关于他们，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，属于“爷爷”和“奶奶的”印象。比如，他们一定很老之类。从父母那里听到一些往事，也不足以和两个鲜明的人联系起来。“爷爷”和“奶奶”在我的心目中仍然是两个特定的符号。我对他们毫无感情，我找不到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那种感觉。我物质的生命与他们有着割不断的联系，我感性的生命却与他们绝缘。我没有看到过他们，感受到过他们，因而无法爱他们，对他们有一种感情。我把我的爱投注给生者－－父母身上。而现在父亲和母亲也离我而去了，投进虚无里。他们的坟墓是他们曾在世间的唯一证明，也是他们留在世间的唯一物证。同时又是自身的间接象征，我由此了解了坟墓的托寓性意义，人们眼中的坟墓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土堆，它是形而上的，这也是我——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前，就会产生深深的哀思和悠远的思念的原因。我不会爱纯粹做为亲人而毫无感性记忆的爷爷奶奶，但我会思念做为已逝者的爷爷和奶奶。做为是已逝者，他们已从我的感性世界脱离而出，变成了两个单纯的精神体。

    在最久远的年代

    在最久远的年代，我在这个世界出生，我来到这个世界。但世界不会“凭空”生我，我不是一下子从空无中变化出来，我的来到是具体而微的。有两个人为我的来到起了决定性作用，一个我把他叫做爸爸，一个我把她叫做妈妈，我和他们相携相伴走过大半光阴，我成长的过程就是他们衰老的过程。然后他们死了，我与所由来的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中断了。从此，我成了一个无根的人，在这个世界上漂泊。

    他们在时，我平常的称呼他们爸爸妈妈，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人，我生命中的最珍贵者。老婆可以再娶。孩子可以一个接一个地生，但给我生命的就只能是那两个人，没有另外的人可以替代。

    他们在我的身边，他们在我的生活中，他们在我的生命中。我从远离过他们，他们也从未远离过我。现在他们走了，是永远的走，是那种不再回来的走。我看不见他们，在我的身边，在我的生活中。我感觉不到他们，在我的生命中。有的只是对他们曾经存在，而后消失的事实的确定无疑，有的只是这个事实的刺伤。

    妈妈走了，爸爸也走了，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，孤儿，每个人最后都要成为孤儿，但人们只对失去双亲的年幼的孩子给予同情，却对每个人注定要成为孤儿的事实熟视无睹。我现在是一个孤儿了，我寄身在此世界中，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世界。一个爸爸妈妈弃离而去的世界。而在久远的年代，在更久远的另一世界，他们曾经存在过，在孕育等待我的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