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恒基小说网 www.hengjishizheng.com,战争与回忆(1941-1945)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个想法。他对这件事一点办法也没有。解释未免太可怕了。娜塔丽已经生活在痛苦的边缘;她还年轻,又有孩于。自从他患病以来,他已经准备好,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就死。他已经作出决定,让她忙她自己的事,不知道最坏的情况。如果党卫军想要猛扑下来,她的信口谩骂的演出已经给她定了罪。现在无非是跟时间竞赛。他的目的就是坚持下去,等候救援从东方和西方到来。

    她把乌达姆的事告诉了他,并且不抱多大希望地请他去说说情。他淡淡地回答说,他并没什么影响,又说拚着不顾声望、地位去提出一个十之八九会遭到拒绝的要求,那是很不利的。在他们一块儿出发到埃伦将在统楼上发表演讲的营房去之前,他们几乎没再讲话。

    一大群沉默无言的听众终于聚集起来了。通常在晚上的娱乐之前,总有一阵很活跃的叽叽喳喳的谈话。这天晚上却并没有。前来听讲的人数令人惊奇,但是情绪却跟参加葬礼时一样。在粗糙的读经台后边,偏向一边,是那座挂着幕布的木偶戏台。娜塔丽在乌达姆身旁的空位子上坐下,他朝她微笑了笑,这使她感到象刀割一样难受。

    埃伦把讲稿放在读经台上,朝四下看看,抹了一下胡须。他以一种单调乏味的上课姿态用正规德语悦耳动听、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莎士比亚似乎觉得伊利亚特通篇故事无聊已极,这是很有意思的。他在自己的剧本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里重述了整个故事,并且把自己的意见借那个玩世不恭的懦夫忒耳西忒斯的嘴说了出来——‘问题不过是为了一个忘八和一个婊子’。”

    这句引文埃伦。杰斯特罗用的是英文,然后他十分拘谨地微笑了笑,把它译成了德语。

    “莎士比亚笔下的另一个更为出名的懦夫福斯塔夫象埃默森一样,也认为战争总的说来只不过是周期性的发狂。‘谁得到荣誉?星期三死去的人。’我们猜想莎士比亚同意他这个不朽的胖子的意见。他写的关于特洛亚战争的戏特洛伊罗斯,并不具有他最出色的悲剧的特点,因为疯狂并不可悲。疯狂不是滑稽的,就是可怕的,大部分战争文学也是如此;好兵帅克也好,西线无战事也好。

    “但是伊利亚特是一部史诗般的悲剧。它写的跟特洛伊罗斯是同一场战争的故事,不过具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别。莎士比亚把神全去掉了,然而使伊利亚特壮丽可畏的正是那些神。

    “因为荷马的赫克托耳和阿喀琉斯卷入了希腊诸神的一场争吵。神明各助一方。他们降临到尘世间的战场上来进行干预,把直接扔过来杀伤的武器招架开,乔装改扮地出来制造麻烦,或是把他们宠爱的人从困境中搭救出去。一场光荣的真刀真枪的较量,变成了一场嘲弄的事情,变成了超自然的、无形无影的魔法师之间的一场斗智。战斗人员全成了仅仅是身不由己的棋子。”

    娜塔丽侧过脸去瞥了听众一眼。从来没有象这样的听众!他们在特莱西恩施塔特缺乏娱乐,缺乏光明,连一丁点儿安慰也没有,所以他们全神贯注在一次文学讲话上,就象别地方的人聚精会神地听一位著名的小提琴家的独奏会,或是看一部扣人心弦的电影似的。

    杰斯特罗以同样平稳、迂腐的口吻回顾了伊利亚特的背景情况:帕里斯为了美色把金苹果赠送给了阿佛洛狄忒;奥林匹斯圣山上接下去发生的战事;帕里斯被海伦——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,阿佛洛狄忒许给他的酬劳——所诱惑;以及那场不可避免的战争,因为她是一位已婚的希腊王后而他是一位特洛伊的王子。双方都是杰出的人,一点儿也不在意忘八、婊子或是拐子,他们全卷了进去。就他们来说,一旦打起仗来,荣誉就受到了威胁。

    “可是在这场卑劣的争吵中,是什么给了伊利亚特里的英雄人物那种宏伟的气魄呢?是不是他们不顾神明见异思迁、反复无常的干涉,表现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战斗意志呢?在一个不公正、不可测的局面里,愚蠢的歹人得胜,有本领的好人倒下,而不可思议的意外事件往往牵制并决定了战斗的胜负。是不是他们在这样一个局面中为了荣誉而以生命去冒险这一点呢?在一场无意义、不公正、荒谬愚蠢的战斗中战斗下去,战斗到死,象男子汉大丈夫那样战斗!这是人类问题中最古老的问题,无意义的邪恶的问题,在战场上给戏剧化了。这就是荷马所看到丽莎士比亚所忽略了的悲剧。”

    杰斯特罗停住,翻了一页,直勾勾地望着听众,消瘦的脸上显得死白,两眼在凹陷下的眼窝里睁得很大。倘使听众先前是沉默的,他们这时却安静得象那么许多具死尸一样。

    “总而言之人伊利亚特的世界是一个幼稚而可鄙的陷阱。赫克托耳的光荣在于,在这样一个陷阱里,他一举一动如此高尚,以致全能的上帝,倘使有上帝的话,一定会自豪而怜惜地伤心落泪。自豪,因为他用一把尘土创造出了一个这么高超的人。怜惜,因为在他修修补补的世界上,一个赫克托耳必须不公正地死去,而他的可怜的尸体必须在尘土中给拖着走。但是荷马不知道什么全能的上帝。故事中有诸神之父宙斯,然而谁能说他在干些什么呢?也许他假扮成人世间一个发呆的姑娘的丈夫、一头公牛或是一只天鹅,正去欺侮那个姑娘。希腊神话现在给人淡忘了,这并不足为奇。”

    杰斯特罗翻讲稿的那种满怀厌恶的手势,意想不到地使凝神细听的听众犹疑不定地笑了起来。杰斯特罗把讲稿塞进衣袋,离开读经台,走上前来,瞪眼望着听众,通常平静的脸上显得有些激动。突然,他用另一种声音说话,这使娜塔丽吓了一跳,因为他改讲起意第绪语来了。以前,他从来没用这种语言发表过演讲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现在,让我们用自己的语言来谈谈这个问题。让我们谈谈我们自己的一首史诗。你们记得,撒旦对上帝说:”约伯自然是正直的。他有七个儿子,三个女儿,是乌斯境内最富有的人。干嘛不正直呢?瞧瞧正直多么合算。一个通情达理的世界!一种美好的安排!约伯实在并不正直,他只是一个机灵的犹太人。恶人全是些大傻子。你只要把他的报酬拿走,那么看看他还会多么正直!‘“’好,把报酬拿走,‘上帝说。于是在一天之内抢劫者把约伯的财富全部抢走,一阵飓风使他的十个孩子全部丧生。约伯怎么呢?他十分哀悼。’我赤身出于母胎,也必赤身归回,‘他说,’赏赐的是上帝,收取的也是上帝,上帝的名是应当称颂的。‘”这样上帝向撒旦提出挑战。’你瞧见吗?他仍旧很正直。是一个好人。‘“’以皮代皮‘,撒旦回答。’一个人真正关心的就是他的性命。把他变成一个骨头架子——一个有病的、受掠夺的、丧失了亲人的骨头架子,让这个高傲的犹太人除了自身的臭皮囊包骨头外,什么也不剩——‘”

    杰斯特罗发不出声音来了。他摇摇头,清了清嗓子,用一只手抹了一下眼睛,沙哑地说了下去。“上帝说:”好,随便对他怎样,就是不要杀死他。‘约伯患了一种可怕的疾病。他成了一个十分讨厌的人,不能呆在自己的家里,于是他爬出去,坐在一个灰堆上,用瓦片刮他的毒疮。他什么话也没说。他的财富给夺走了,他的孩子给毫无意识地杀死了,他自己的身体也成了一个可怕的、恶臭的骨头架子,上上下下长满了毒疮,可他沉默不语。他的三个虔诚的朋友来安慰他。接下去就展开了一场辩论。

    “哦,朋友们,是一场什么样的辩论啊!多么粗犷的韵文,对人类情况具有什么样的洞察力啊!我告诉你们,荷马在约伯面前黯然失色;埃斯库罗斯1在魄力方面遇见了对手,在理解力方面遇见了老师;但丁2和弥尔顿3坐在这位作家的脚下,始终没领会他。他是谁?没人知道。是一位古代的犹太人。他懂得生活是怎么回事,就是这样。他懂得生活,就象我们在特莱西恩施塔特也懂得生活一样。”

    他停住,用忧伤的眼睛直盯着他的侄女。娜塔丽感到激动、惶惑,就要落下泪来,急切地等着听他接下去要说的话。等他再说下去时,虽然他眼睛望着别处,她却觉得他是在对她说话。

    “在约伯记中,象在大多数伟大的艺术作品中那样,主要的情节是很简单的。安慰他的人坚持认为,既然只有一位全能的上帝统治着世界,那么就必然有意义。因此,约伯一定是有罪的。让他检查自己的所作所为,坦白认错,痛加悔改。所不知道的就是,他的罪过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约怕用一篇又一篇高超的议论展开反击。不知道的情况一定掌握在上帝手里,不在他这方面。他跟他们一样虔诚。他知道全能的上帝存在,世界必然具有意义。可是他这个可怜的失去了亲人、遍体毒疮的骨头架子现在知道,世界事实上并不是总有意义,做好事得好报也并没有保证,而且狂妄不公正的行为也是有形世界和现世的一部分。他的信仰要求他表明自己是无罪的,要不然他就在亵读上帝的名义了!他愿意承认,全能的上帝能够把一个人的生活搞糟;如果上帝会这么做,那么整个世界就一片混乱,他也就不是一位全能的上帝了。这一点约伯决不会承认。他要一个答复。

    “他得到了一个答复!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啊!一个什么也没有答复的答复。上帝终于在一阵呼啸的暴风中亲自讲话了。‘你是谁,竟敢来责备我。你能希望理解我为什么做一件事,以及怎样做一件事吗?创世的时候,你在场吗?你能理解星星、动物、生活中的无数奇迹这种种令人惊叹的事物吗?你,生活了短短一刹那然后就死去的一个小爬虫,你能理解吗?’”我的朋友们,约伯胜利了!你们明白吗?上帝以他的大声咆哮承认了约伯的主要论点,即:不知道的情况掌握在上帝手里!上帝仅仅声称,他的理由是约怕所无法理解的。这一点约伯完全乐于承认。随着主要的论点解决了以后,约伯深自谦卑,不止是感到满意,他拜伏下去。

    “这样这出戏结束了。上帝谴责那些安慰约伯的人,说他们很不正确地讲到他自己,同时称赞约伯,说他坚持真理。他归还了约伯的财富。约怕又有了七个儿子和三个女儿。他又活了一百四十年,见到自己的孙儿女和曾孙儿女,去世时年纪很大,生活美满,受人尊敬。”

    典丽而流畅的意第绪语到此结束。杰斯特罗回到读经台上去,从衣袋里把讲稿取出来,翻了好几页。他抬脸朝听众望了望。

    “满意了吗?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,是不是呢?比那个荒谬、悲惨的伊利亚特犹太气息浓厚得多?

    “你们这么肯定吗?亲爱的犹太朋友们,死去的那十个儿女又怎样了呢?上帝待他们的公道在哪儿?那个父亲,那个母亲又怎样了呢?就是过了一百四十年,约伯心上的那些疮伤能愈合起来吗?

    “这还不是最糟糕的。想想看!过于深奥,使约伯无法理解的那不知道的情况又是什么呢?我们可理解,我们难道这么聪明吗?撒旦不过讥消上帝,使他下令作出这个毫无意义的考验。难怪上帝要通过一阵暴风大肆咆哮,来使约伯闭口不说了!上帝在自己创造的人面前不觉得惭愧吗?约伯的举动是不是比上帝更高超些呢?”

    杰斯特罗耸了耸肩,摊开两手,脸神也松弛下来,露出了一丝愁闷的微笑,使娜塔而想起了查理。卓别林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是在阐明伊利亚特。在伊利亚特中,肉眼看不见的势力水火不能相容,这就造成了一个充满无意义的邪恶的有形世界。在约伯记中却不是如此。撒旦根本没有权势。他并不是基督教的撒旦,不是但丁的巨大怪物,不是弥尔顿的骄傲的叛逆者,一点儿也不是。他的一举一动,都需要取得上帝的许可。

    “那么撒旦到底是什么人,上帝为什么在暴风中作出的答复里不提到他呢?‘撒旦’一词在希伯来文中的意思是‘对手’。书上对我们怎么说的呢?上帝跟他自己展开辩论吗?他问自己这个莫大的创举是否有意义?而在回答中,他不是指出延伸到好几千光年的那些熄灭了的星系,而是指出人,就是能意识到他的存在、执行他的意志、测量这些星系的那一把尘土。尤其是指出正直的人,即,就尊严和善良而言,能以创世主本人为标准来衡量自己的那一小撮尘土。这个考验确立了什么别的呢?

    抡伊利亚特里的英雄人物,比软弱可鄙的神明不公正地进行争吵高超出许多。

    “约伯记中的英雄人物在最无意义、最骇人听闻的不公正行为下,坚守住了全能的独一无二的上帝的真理,迫使上帝终于扪心自问,承认自己不很公正,尽可能对造成的损害予以补救。

    “在伊利亚特中,并没什么不公正的行为需要补救。结果,只有盲目的命运”在约伯身上,上帝必须不问好歹,为发生的一切负起责任。约伯是圣经中唯一的英雄人物。在其他各书中,有战斗人员、族长、立法人、先知等。这却是坐在一个灰堆上,符合于世上的尺度,符合于以色列上帝的高度的唯一人士——约怕,一个可怜的、骨瘦如柴、伤心失望的乞丐。

    “约伯是什么人呢?

    “什么人也不是。‘约伯从来就没诞生,从来就没存在,’犹太教法典这么说。‘他是一则寓言。’”说明什么真理的寓言?

    “好,我们现在讲到这上边来了。历史上谁始终不肯承认没有上帝,始终不肯承认世界毫无意义呢?谁经受了一次又一次考验,一次义一次掠夺,一次又一次屠杀,经历了一世纪又一世纪,可是还抬脸望着天空,有时是用垂死的眼睛望着天空,并且喊道:”我主上帝,我主是独一无二的?‘“谁到了晚年还会迫使上帝从暴风中作出那样的答复呢?谁将看到谬误的安慰者受到斥责,过去的荣誉再次恢复过来,看到一代代幸福的儿女和孙儿女,直到第四代呢?谁到那种时候还把不知道的情况留给上帝去决定,称颂他的名字,并且喊道:”赏赐的是上帝,收取的也是上帝,上帝的名是应当称颂的?’不会是伊利亚特中那个高贵的希腊人,他已经不存在了。不!除了灰堆上的那个生病、遇劫的骨头架子外,没有别人。除了上帝心爱的人,只活了短短一刹那就死去的那个小爬虫,不愧于上帝创造的那一把尘土,除了他之外,没有别人。没有别人,只有约伯。他就是向全能的上帝提出敌对性挑战的唯一答复,要是有一位上帝而且有一个答复的话。那就是约怕这个卑鄙的犹太人。“

    杰斯特罗用惊呆了的神气瞪眼望着雅雀无声的听众,然后趔趔趄趄地朝着第一排听众走了过去。乌达姆跳起身,轻轻把他搀扶到座位上。听众并不鼓掌,并不交谈,并不移动。

    乌达姆唱起歌来。

    乌达姆乌达姆乌达姆

    那么,不上演木偶戏了。娜塔丽也和大家齐声同唱起这个悲伤的叠句来。这是乌达姆在特莱西恩施塔特最后一次唱这支歌,所以他一步步唱向一个令人断肠的高音。

    等这支歌唱完以后,大家毫无反应。没人鼓掌。没人谈话,什么也没有。这些默默无言的听众正等待着一件什么事。

    乌达姆做了一件他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情:他又唱了一支歌,没人鼓掌就又唱了一支。他唱起另外一支歌来,娜塔丽在犹太复国主义者的集会上曾经听他唱过的一支。它是用低调唱起的一个古朴、切分的叠句,用的是从礼拜仪式上取出来的一行歌词:“但愿圣堂在我们时代很快重建,并赐给我们一部分您的法律。”乌达姆唱着时缓缓地曼舞起来。

    但愿圣堂在我们时代重建起来,赐给我们一部分您的法律。

    他象一位拉比在宗教节日所会做的那样,从容而笨拙地舞了起来,他举起胳膊、闭上两眼、仰起脸庞,用手指在空中打着节拍。人们柔声地应和着他,边唱边拍着手。一个接一个他们站起身来。乌达姆的嗓音变得更浑厚有力,他的步伐也更强劲矫健。他在这场舞和这支歌中忘却了自己,进入了一种看去既可骇又绔丽的得意忘形的境界。他几乎没睁开眼就摇摇摆摆,扭动身体朝埃伦。杰斯特罗舞过去,同时伸出一只手来。杰斯特罗站起身,一手拉着乌达姆的手,两人一同载歌载舞。

    这是一场死别的舞。娜塔丽知道这一点。大伙儿也全知道。这幕情景既使她心里发毛,又使她意气风发。呆在监狱般的犹太区里这个阴暗、恶臭的统楼上,这是她生活中最为激动的时刻。她为自己境况中的痛苦,以及身为犹太人的得意,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啊,但愿圣堂重建起来啊,很快地,就在我们时代啊,赐给我们一部分您的法律!

    舞蹈结束之后,听众开始散去。人人全从统楼上慢腾腾地走了出去,仿佛刚参加过一场葬礼似的。简直没人谈话。乌达姆把木偶戏台折叠起来,亲了一下娜塔丽,向她告别。

    “我猜他们大概不会要听我的笑话了,”他说。“我把这个还到幼儿园去。继续给孩子们演你的戏吧。再会。”

    “德黑兰是一个很有趣的玩笑,”她嗓音硬噎地说。

    他们走下楼梯,步入光线原脱的街道上,埃伦沉重地倚在她的身上。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中,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侧身走到他们面前来,用意第绪语说:“gutgezugt,arele,undgutgetanted。”(话说得好,小矮子埃伦,舞也跳得好。“)”娜塔丽,sholemaleichem。“

    在黑暗的光线中,她看见一张剃得很光、坚强而苍老的方脸,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她问。

    埃伦。杰斯特罗也同时问道:“是班瑞尔吗?”他有五十年没看见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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